第一章
「您好阿!新鮮的靈魂阿!」那人笑的一臉無害，我不解的望著他「阿哈哈哈!不好意思阿!你一定什麼都還不知道吧？」他靦腆地搔了搔他不服貼的捲髮，笑道，
「司宇韓，妳已經死囉!」
緊靠在青年身邊，看著最新一集的海賊王，「真是的…艾斯怎麼可以說死就死嘛！」抹了抹不停流出的淚水，「太不公平啦！你說對吧？」我問著身旁的青年。他專注的看著漫畫，絲毫不受我說的話的影響…那是當然的嘛！我已經死啦！我叫作司宇韓，正逢青春年華的十八歲。但在一天走在路上，卻被無照駕駛又酒醉的轎車給撞死了！很芭樂，我知道，但生死有命，我也沒辦法…！屁！老娘青春年華的十八歲，還沒交過男朋友，連初吻都沒接過，該死的處女膜也還沒弄掉！為什麼我一定要死？我生前也沒作過什麼壞事，喜歡殺小強算是壞事嗎？你說說看阿！說說看阿！所以我決定，我要做個『幽靈人口』！繼續作我喜歡的事，看地球毀滅的那一天！繼續靠向青年，俊秀的臉色逐漸蒼白，他輕聲囉嗦道：「這家漫畫店怎麼會這麼冷阿？」呵呵…抱歉囉！所以請快翻頁吧！
看完了漫畫，我優閒地漫步在熱鬧的台北街頭，還要小心閃過匆忙自我身體穿越過的人群…真是的…到底在趕些什麼阿？投胎也不用這麼趕啦！閻王說最近有加開名額啦！要死快去死死吧！免得地球人口爆炸！「真是的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！你已經不是人類了，幹嘛還要學人的樣子阿？」不用抬頭也知道是那傢伙來了…「你好阿！囉嗦鬼！又沒業績要我幫你啦？真是的…這樣子沒路用下去，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喔！」一道人影輕巧地跳到我的面前，青年順了順他那不永遠不聽話的捲髮，對我說道：「早就跟妳說過了！妳已經不屬於人間了！早早去投胎吧！這樣妳又可以過新的生活，我也得到了我的業績，兩全其美！不是嗎？」男人叫作政魔，是個死神，頂著一頭不知何時會服從他變直的捲髮，生性囉嗦，我是他最不聽話的顧客。我挖了挖耳屎，逕自走到行程的目的地…。
看著學生一個個地走出…這裡是我的學校…不！是『以前』的學校。學生們有人快樂的討論著放學後的活動、有人聽著隨身聽放鬆一整天的心情、有人邊走邊喝著飲料、有人牽著情人的手，慢慢地離開…阿！他出來了！他獨自走出校門，聽著音樂，快步閃過擋在他面前的人…呵！這是他的習慣：討厭有人擋在他的面前。「真是…有眷戀的人阿…難怪妳一直不想投胎！」走到我身邊，政魔了然的說道。我輕輕笑道，「眷戀這種東西阿…只要日子一直過下去，就會遺忘。不管是人是鬼都是這樣的…」目光緊緊盯著那個人的背影，直至他離開視線…。
「最近要請妳幫我調查一件事…」政魔把手上的資料袋交給我，裡面只放了一張笑的開懷少女的照片。「找到這女孩。」死神也兼職找人？我疑惑的想著「少給我想些有的沒的！最近地獄的幽靈們過的越來越好了，都是傳統的『慎終追遠』思想！狂燒銀紙，大家都變富豪了！根本沒人要工作！所以死神也只好接些上頭做不完的工作來做了！」他不滿的搖動著手指，捲毛也跟著激動的跳上跳下。扁了扁嘴，我不以為意的聳聳肩，問「那為什麼要找這孩子阿？可怕的厲鬼我不接喔！」這是我的工作，為了要繼續在人間閒晃…！不！觀察人類演進！我只好為政魔工作來積地獄幣，賄絡牛頭馬面不來捉我…「我也不太清楚…反正只是找個人就可以交差了，這工作不錯吧！」嗯…是不錯啦！收起照片，露出笑容「知道了！那我找到再聯絡你吧！」
說是這麼說…為什麼連個鬼都沒找到阿？這幾天下來，我不斷問路上的野鬼，連土地爺爺都被我煩得要死第二次了！怎麼會找不到？我失望地趴在大馬路上，讓路上的車輛不斷從我身上行駛過去…阿阿！被撞死之後，只要我有想不到的事就會趴在地上，呵！請不要說我怪！人總是要有個抒發的管道嘛！我看這照片中的少女，陳語遙，十五歲上下的樣子，還很年輕...應該不會就這麼過世了吧？說到底，這幾天，我只查了陰間，還沒有查過人間呢…不過，連陰間都要找人？這孩子到底是什麼來頭？
「請問妳有看過這個孩子嗎？」此時此刻我非常想跑！在我眼前的是剛死不久的女人，誰叫我剛好目擊到跳樓自殺阿！好可怕！血肉模糊的阿！四周警笛聲不斷、拉長的緊戒線外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，法醫們正試著把那一團…呃…肉醬從地上清起。女人面無表情的看著我，空洞的眼神、緊閉的雙唇，都告訴我「不要煩我！」「如果妳不知道的話…」準備落跑！倏地，女人緊緊抓住我的手腕，雖然鬼不會痛，但同樣是鬼就不一樣了！好痛！「這位同志，請妳放開我，我不會來煩妳了！要去哪裡繼續跳，就請吧！請放開我！」女人空洞的眼神此刻被怒火充斥著「陳語遙！這個死賤貨！跟我搶男人！憑妳？我呸！」等等！「妳認識她嗎？請告訴我阿！」「哼…可以阿！不過，妳得幫我瞞住牛頭馬面才行，我在這世上還有要做的事！」女人笑的妖媚，我只覺得一陣惡寒…。
嗚…我可愛的小牛牛錢包又瘦了阿！光是付錢去討好那兩位老人家就夠我受的了，還得聽一個剛跳樓不久的女人談情史！殺了我吧！阿！我已經死了！「喂！妳有沒有在聽阿？」女人不耐煩的問道，「有啦有啦！妳說妳跟那個叫什麼范什麼光的男人多恩愛，突然殺出個小三陳語遙是吧？」我無奈的回道。這個坐在我面前的女厲鬼，其實是一間高中的老師，叫林淑娟。「那…妳現在要做的事是？去找陳語遙報仇嗎？」我托著下巴，腦中推想著一般八點檔劇情…她猛然一拍桌，「沒錯！先去殺了那男人再殺那女人！」「請問…為什麼要殺那男人阿？」「當然是因為他背叛我阿！我林淑娟，絕對不能忍受男人的背叛！」唉…真被我猜到了…難道就不會有創意一點嗎？由此可見，大家被八點檔荼毒太久了！無奈地嘆了口氣，「那妳就好好加油去殺人吧！同是幽靈同志，我給妳幾個建議：第一，小心一個叫做政魔的死神，他很囉嗦。第二，我付給牛頭馬面爺爺的錢外加人情只夠給妳拖延個兩個禮拜，要做就趕快。第三…」我笑著黏上去勾起她的手臂「如果妳要報仇的話，記得要搞得有趣一點喔！我最喜歡看鬼片了！」
「哇喔…女校真的就只有女生耶！」我漫步在學校裡，驚奇地到處走走看看…。這裡是陳語遙和林淑娟的學校，陳語遙在高一的時候轉進這所學校，而林淑娟就成了她的導師。據林淑娟的說法，陳語遙生性害羞，不太喜歡與人相處，多半時候喜歡一個人畫畫…。不過，為什麼這單純的師生關係會搞成這樣？滿腹疑惑的晃進陳語遙的教室…桌椅一絲不苟的排列好，乾淨的地板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，學生們專心地聽著老師講課…。我注意到有一張桌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樣…它靜靜地擺放在教室的最角落，桌上還擺放著鮮花，這張桌子是…？「陳語遙！陳語遙又沒來了嗎？」台上的老師拿起點名簿問道，班上頓時陷入一種可怕的沉默…「班長，麻煩你通知你們老師…你們老師是…」他頓了頓，「抱歉…」他小聲地說道，用講課來逃離這可怕的沉默…。唉…不管是誰死了，總是會給人帶來麻煩…。我走到桌子旁邊，仔細地觀察著…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，不過在裡面卻被寫著一堆不堪入目的字眼呢！『賤貨』、『陰沉女』、『去死』我真的搞不懂…不就是同學嗎？怎麼用這麼難聽的字眼罵人？突然感覺有東西拉了拉我的褲腳「姊姊…你來這裡幹嘛阿？」低下頭一看，哇喔！是花子耶！「妳、妳是花子嗎？」難掩興奮之情，我顫抖地伸出手，摸了摸她招牌娃娃頭以及合身的和服…女孩甜甜地對我笑道「對阿！人家是小花喔！」太好了！請給我簽名！
「妳說的這個姊姊我知道喔！」小花拿出茶點，請我到她家作客，「真的嗎？拜託妳告訴我吧！我找的她好苦阿！」喝了口茶，我急切地問道。「小花在這裡已經好多年了，一直都沒有出來害人，只不過…」女孩露出惡作劇的微笑「偶爾會嚇嚇人罷了！」呵…我想也是。「不過有一天，這個姊姊來我家大哭，說什麼『活的像畜生還不如去死！但我不會一個人死的！一定會拖著你們下水！』之類的話，小花覺得很奇怪，也覺得那個姊姊跟一般人不太一樣，想要嚇嚇她，把她趕走的時候，她的身上突然發出了很臭的味道…」我越聽臉色越來越蒼白…難不成…「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那個姊姊。姊姊？你怎麼了？」握著茶杯的手不住地顫抖…「小花…快跑！先去找一個叫政魔的死神請求保護！」「咦？為什麼？」沒回答她，我迅速拿起手機，對著小花照下，瞬間把女孩傳送給那傢伙…。完了…難怪找不到人…她成了不屬於人間亦不是陰間的東西了！
「真是的…妳一下子傳送了一個小蘿莉給我幹嘛阿？嚇死我了！」政魔輕輕敲著我的腦袋，我回以微笑「給你找點樂子阿！」他無奈地看著我，「那麼…你找到她了？」看著下方的車潮…這麼匆忙，是趕著要回去溫暖的家嗎？還是，要流連在這吞噬人心的黑夜中呢？「算是…不過…先給我你的情報吧！我要先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什麼工作！」他深邃的碧綠眸子彷彿要把我吞沒，但我還是直盯著他「唉…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察覺到…沒錯！陳語遙她…是個喪屍。而且是怨念最重的喪屍。」果然阿…「需要停止工作嗎？」男人微笑得看向我，我也抱以微笑，「不要！這事太有趣了！我要繼續做！」「呵…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…還有另外一件事…」他收起笑容，嚴肅的看著我，「妳知道最近有一個幽靈到地府的事嗎？是一個女鬼硬壓著他去的…」阿…看來她付出行動了呢…「是妳吧？把情報洩漏出去，讓那傢伙去復仇的！」他那嚴肅的表情，逗得我發笑「噗哈哈哈哈！為什麼要擺出那樣的表情？為什麼不讓她去復仇？想要復仇的人拉也拉不住，再說，她的怨氣也不是我可以剋住的，為什麼我要阻止她呢？還不如推她一把…」「啪！」腦袋空白，只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…疼？我有多久沒痛過了？「妳知不知道…這是一條人命？妳的一個舉動，害死了一個人阿！」我冷冷地看著男人，碧綠的眼中是憤怒、是不解…還有更多我無法理解的情緒…「你是說我必須要有罪惡感嗎？很抱歉…我沒有。」直直地瞪著男人，我繼續說道「她也是一條人命阿！為了一個渾蛋自殺，自殺的靈就只能一直重覆死前的行為不能投胎阿！就為了一個該死的花心大蘿蔔？為什麼不能復仇？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高尚！人類不過就是脆弱到不行的種族！」我轉身離開。沒錯…人類…就是個脆弱到不行的種族…如果不復仇、不保護好自己，那麼到最後…後悔的就會是自己。
「嗚哇！晚上的學校真的超噁心的啦！」我輕輕地穿越鐵門，迎面而來的冷風，讓我不自覺地顫抖…「不是我的錯…為什麼要這麼對我？」賓果！找到了！我慢慢地走向學校頂樓，愈往上，感受到的寒氣就像是要侵入身體似的越來越強烈…真的好可怕…不過，我才不會怕呢！不斷做著心理建設的同時，頂樓已經到了…。
空曠的頂樓，除了刺骨的寒風之外，女孩坐在地下，不住地哭泣…「陳語遙小姐，請不要這麼做了…再這樣下去，你會變成不是人類的『東西』！」女孩轉頭看著我…媽媽！真的好可怕！原本健康白皙的臉龐，被血染紅、柔順的黑髮，此時卻散亂在肩頭、更可怕的是…她的眼睛。眼底藏著滿滿的暴戾以及憤怒…「妳怎麼知道我的心情？心愛的男友被別人搶走、被全班討厭、當成隱形人…這種感受，妳怎麼可能會了解！」搔搔頭，「呃…我本來就不是來了解妳的阿！只是我的工作是要找出你的下落，勸你回歸正途罷了…」「廢話少說！」血淚自她的眼眶滑落，女孩向我撲過來，眼看黑的發亮的尖常指甲就快化破我的臉了！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之前充公的手槍，想都沒想地就往她開槍！哇喔！我的槍法真的是…爛透了！我明明想要帥氣的一槍射中心臟了結掉她的，怎麼會打中她的臉阿？血不停地自傷口冒出，她狠狠地瞪著我，說道「妳也是要來妨礙我的…殺殺殺殺殺殺…」不要阿…有話好說阿！正準備開槍時，熟悉的身影擋在我的眼前，男人無奈的朝我笑道「妳的槍法還是一樣爛耶！」臉上一陣燥熱…「囉嗦！快解決掉她啦！好噁心！」政魔輕笑出聲，低聲說聲知道了，就拿起我的槍，帥氣地一槍命中…馬的！既然這麼厲害，為什麼不早點出來救我阿！當事人笑著說「英雄總是最晚出現的！」真的是…我一定要好好訓練我的槍法，一槍斃了他！
「陳語遙在高一的時候轉進那所高中，生性害羞怕人的她，只能不停地畫畫來抒發寂寞的內心，而畫出來的畫，卻被同學們認為是『可怕』、『噁心』，進而開始排擠她、欺負她…。在這樣的日子下，她的怒氣一點點的累積起來，直到她認識了那個男人…第一次談了戀愛，卻發現她其實是自己導師林淑娟的男友！她和林淑娟發生了激烈的爭執，雙方都不願意讓步，而長年累積在心裡的壓力找不到適當的宣洩管道，只好藉由偏激的方法了…詛咒。還好最後在還沒危害其他人之前被阻止了，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阿…」閻王書記朗誦著閻王送來的感謝狀，對著我們深深的一鞠躬，「真的很謝謝你們！這次的費用，會給你們額外的獎金的！」恩…事件就這麼結束啦…皆大歡喜…最好是！我不滿地坐在大廈頂樓，直盯著下面的車潮…女人在我身旁不斷地重複著跳樓的動作…血肉模糊，在痛苦中重生，然後又繼續跳…不斷地品嚐死前的痛苦。「自殺的靈只能不斷重複著死前的行為…這是贖罪…為自己輕視生命贖罪…什麼該死的東西！」失去意識之前，她還笑著對我說了謝謝，我才發現，她其實很漂亮…。鼻頭一酸，我默默地替她數著…三萬遍、三萬零一遍……。
「我就知道妳在這裡…」不用想也知道是他，那該死的捲毛！那火辣的巴掌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阿！「呵…這麼對妳的救命恩人阿？」不滿的癟嘴，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微笑望著自己的男人，「幹嘛？又要來說教阿？」他逕自坐在我的隔壁，陪著我一起數數…。「我不會跟妳說『對不起』的…」什麼？正想破口大罵「對我來說，妳還是奪走了一條人命。但，我也是可以理解妳的感受…所以…」
他抬頭看著我，碧綠的眼眸像是要把我吸進去…「抱歉…」「噗哈哈哈哈!不說『對不起』說『抱歉』阿？真是個白癡捲毛！」男子氣急敗壞地說道「欸！我堂堂一個死神跑來跟妳這樣的一個小鬼道歉耶！還不給我謝主隆恩！」看著一次次跳樓的女人，我收起笑容…「說我冷血也無所謂…不過，我也不認為我做錯什麼…一條人命對我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！更不用說是一個爛人了！但是…」手緊揪住左心口，「這裡…還是會覺得好沉重…」男子微笑的說道「那是因為…妳重視生命。不管是不是爛人，活著就是一件沉重的事！要背負得太多、犧牲的也太多，但…這就是生命可貴的地方…。就像妳重視她、重視小蘿莉一樣，不管是人是鬼，妳一樣重視…這是妳的優點，也是妳跟其他鬼魂不一樣的地方…。」沒錯…生命太過沉重，但卻又令我不捨得放下…也就是這樣…今夜…我依然在這黑夜中，載浮載沉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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